“梁九功,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萬歲爺, 坤，坤寧宮那邊, 皇後娘娘她，不慎摔了一跤, 要, 要生了……”

康熙腦子蒙了一下, 不過很快反應過來, ‘騰’的一下從禦案後面站了起來，“還杵著幹什麽，走啊。”

###坤寧宮

康熙到時, 太皇太後、皇太後、鈕鈷祿氏等人已經在產房外守著了，坤寧宮的宮女、嬤嬤來來回回的不時遞送著東西。產房裏不時有壓抑的痛苦□□聲漏出來。

“皇瑪麼、皇額娘, 裏面情況怎麽樣？”康熙大步而來。

鈕鈷祿氏等人連忙屈膝行禮, “參見萬歲爺……”

康熙擺擺手，這時根本顧不上鈕鈷祿氏她們，徑直看向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搖搖頭，表示情況不怎麽好。赫舍裏氏這種情況, 明顯是難產了。

“我記得上次二哥跟我說過，他福晉難產, 有個什麽嬤嬤幫了大忙……”

“已經讓蘇麻去叫了……”可是難產這種事情，能救一個就已經是運氣了, 更何況兩人難產的原因還不一樣。正說著, 郁嬤嬤就跟著蘇麻進來了。看出來應該是走得有些著急, 氣喘籲籲的，形容略有些狼狽。

等到了跟前，郁嬤嬤要給太皇太後、皇上行禮。

康熙擡手就給免了，連聲催促著郁嬤嬤趕緊跟蘇麻進產房去幫忙接生。

與此同時，鐘粹宮

兆佳氏白著一張臉，擔憂的不時翹首看向坤寧宮方向，“馬佳姐姐，你說，皇後娘娘應該不會有事吧？”

兆佳氏跟赫舍裏氏差不多日子懷孕，預產期也就這幾天了，蓉琳的肚子也大了，太皇太後怕產房裏那個還不怎麽樣，蓉琳、兆佳氏兩個一驚嚇再出點什麽事情，就叫兩人先回來了。

當然，回是回來了，但這心卻還是提著的。

兆佳氏九個多月的肚子了，平時蓉琳跟那拉氏死拽著她叫她動彈她都不願意，今天卻跟那屁股上長了釘子似的，不一會兒就要捧著碩大的肚子艱難的從椅子上爬起來，在萱草的攙扶下，挪到宮門口伸脖子往坤寧宮方向看看。其實那裏根本就看不到坤寧宮，她還是一遍一遍這麽做……

蓉琳也擔心赫舍裏氏出事，不，從她那僅有的對這個時代的可憐預知裏，康熙的元後赫舍裏氏好像就是生太子時難產去世的，可惜她什麽都做不了，因為知道結果一張臉反而更白。

“小主，您，沒事吧？”

蓉琳搖搖頭，壓住可能因為太緊張造成的反胃感，“巧兒，你從景陽宮那邊走，去西所一趟。現在後宮亂糟糟的，叫梨兒她們多註意一些，大阿哥這兩天沒事就不要往後宮來了。”

巧兒點點頭，答應一聲，簡單收拾收拾，就出門去了。

到宮門口正好跟出去打探消息回來的小安子撞上。兩人相視一笑，又快速分開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小主，坤寧宮那邊情況可能不太好……”萬歲爺著急上火的如果不是太皇太後一個勁壓著都快把太醫院那幫太醫都拉出去砍了。

蓉琳輕輕頷首，聽完也沒說什麽，怕回頭皇後娘娘真的出什麽事情，小安子被連累，也沒再叫小安子出去，幹脆叫人關了宮門，拿了紙筆出來抄起了金剛經。還叫曹佳嬤嬤她們給兆佳氏也拿了一份。

“馬佳姐姐？”

“抄吧，我們給皇後娘娘祈福……”也靜靜心。

抄經書是一個很玄妙的工作，一開始拿起筆蓉琳還心思紛亂，抄的字跡草的她自己都幾乎認不出來，等三五頁紙抄下來，竟然真的就慢慢的投入了進去，等回過神來，揉揉酸痛的脖頸往外一看，外面天早已經黑透了，房間裏為了蓉琳抄書看得清，春分幾個點了有十多根蠟燭。

“小主，奴婢給您揉揉？”

蓉琳點點頭，好久沒一下子寫那麽長時間字了，這肩膀、脖子一下子還真受不了，都僵掉了。“兆佳妹妹呢？”

“兆佳庶妃身子重，只抄了小半個時辰，就疲累不堪，曹佳嬤嬤就讓萱草扶著兆佳庶妃先回去歇著了。”

蓉琳點點頭，“巧兒回來了嗎？”

“回來了，說是大阿哥正好在，就當面把小主的叮囑說了，大阿哥也應了……小主可要叫巧兒過來親自問問？”

蓉琳擺擺手，只要事兒辦了就成，“叫膳吧”她餓了。

用完晚膳，坤寧宮那邊還是沒什麽消息傳過來，東配殿的那拉氏也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晚上要在那邊守一夜？

這一夜，紫禁城無眠……

蓉琳雖然沒去坤寧宮守著，但心裏存著事，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好，連著做了兩個噩夢，再次被驚醒裏衣都濕透了，肚子裏小家夥一陣拳打腳踢。

蓉琳怕自己憂思太重，肚子裏的孩子出事，不敢再胡思亂想，老老實實的在曹佳嬤嬤、春分幾個的伺候下泡了個熱水澡，喝了碗暖胃的肉粥，然後開始哼歌，想各種開心的事情，叫巧兒、小安子給她講故事，總之就是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放松心情。

巳時，蓉琳跟兆佳氏正在屋子裏抄著金剛經，突然就聽坤寧宮那邊爆出極大的聲響，嬰兒響亮的啼哭聲，宮人的歡呼聲，用震耳欲聾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生了，生了，皇後娘娘生了……”，長時間的壓抑後好消息突然傳來，兆佳氏顯得比她自己生了還興奮，若不是她那碩大的肚子礙事，恐怕她能當場跳起來。

蓉琳笑著點頭，雖然這跟她記憶裏有些不太一樣，讓她有點驚訝，不過赫舍裏氏好好的，於她跟孩子也並沒有什麽不好。

可惜，她的這個想法只來得及在腦子轉幾圈，都不到兩刻鐘，坤寧宮方向就猛然傳來一陣帶著驚恐的淒厲尖叫“皇後娘娘血崩了……”

瞬間，鐘粹宮安靜如雞。

再有消息傳來，赫舍裏氏已經崩了。

從喜到悲，期間只短短不到兩個時辰，短的蓉琳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直到那拉氏張羅著讓春分、巧兒、如意、萱草幾個給主子們找素色的衣服，實在不行就現做，又叫人趕緊換下鐘粹宮各處違制的東西，甚至就連後殿那棵石榴樹上剛剛冒頭的一朵朵紅艷艷的石榴花都叫人給掐了，弄出好大動靜，才把蓉琳驚醒。

“這個就不用掐了吧？”好好的東西霍霍了。

那拉氏搖搖頭，“還是掐了吧，以防萬一”若不是怕蓉琳實在舍不得，她都想把石榴樹直接給砍了。康熙那人就是個典型的愛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的，赫舍裏氏活著的時候，他不一定覺得人家有多好，可等人死了，那絕對是真愛。上輩子，那拉氏就聽說過赫舍裏氏居喪期間，康熙因為人院子裏一朵紅花沒摘幹凈叫他看到遷怒的事，所以這輩子還是都弄幹凈吧，心裏踏實。

蓉琳無奈點頭，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樹繁花被折的七零八落的，折下來的紅花，也很快被人全部消‘屍’滅跡……

“小主，坤寧宮那邊靈棚已經支起來了，老奴伺候您換衣服吧？該過去了……”

皇後娘娘崩逝，蓉琳她們這些後妃是要去守靈的。哪怕蓉琳、兆佳氏挺著大肚子，甚至兆佳氏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生也是不能幸免的，除非萬歲爺或者太皇太後發話。可皇後崩逝是大事，這會兒宮裏正亂著呢，宮裏宮外他們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萬歲爺、太皇太後哪裏顧及不上她們？

“這是？”換好衣裙，曹佳嬤嬤繼續拿著幾個跟上輩子的護膝一樣的筒子往蓉琳膝蓋處套。

“這是保護小主身子的，回頭這一跪也不知道要跪多久，小主身子重，這個是老奴叫巧兒她們臨時趕出來的，用的羊毛皮，這種天氣捂可能是捂了點，但帶著這個會舒服些，也不容易傷了膝蓋……這都是我們這些當奴才的自己想出來的笨法子，小主別嫌棄。”

蓉琳搖搖頭，她怎麽會嫌棄，感激還來不及呢，“承瑞跟四阿哥那邊？”

“都有都有，老奴都準備了，承瑞阿哥那邊已經讓人送過去了。四阿哥那邊，回頭等見了老奴就想辦法把東西交給大張嬤嬤。”不過估計大張嬤嬤應該也想到了。

蓉琳輕輕頷首，“嬤嬤那還有多的嗎？要是有給那拉妹妹、兆佳妹妹也送一對，沒有……”就算了。

“小主放心，已經送過去了”

蓉琳點頭。

“等會小主到了坤寧宮也別太擔心，等會兒那邊照應的，有幾個是老奴之前認識的，老奴已經提前跟她們打了招呼，她們會力所能及的照應小主的……”

＃＃＃坤寧宮

有梁九功的親自把關，靈堂搭起來的速度非常快。其他一切也都有人專門管理，顯得忙而不亂、井然有序。

“馬佳庶妃，那拉庶妃，兆佳庶妃來了？”

蓉琳一行三人兩個大肚子孕婦，那拉氏有四格格，蓉琳膝下兩子一女又是梁九功眼中對萬歲爺來說意義比較特殊的，自然受到了比較好的對待。

哪怕同樣是跪靈，她們的蒲團也比其他人要新要更厚重一些。

然後就是哭了。

哭的出來哭不出來的，在各種輔助工具的幫助下，都哭的稀裏嘩啦的。

蓉琳手絹上也做了點手腳，不過她不敢太過分，怕弄得太多了，回頭真的哭的脫水傷到肚子裏孩子。

這兩天這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裏鬧了幾次了。

甚至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好，她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的時候，腦子裏還得多想想一些開心的東西。

“兆佳妹妹？兆佳妹妹？”

蓉琳一時沒註意，跪在她旁邊的兆佳氏竟然受不住昏了過去。

那拉氏一邊上去扶兆佳氏，一邊給蓉琳不停的使眼色。

蓉琳:？沒明白。

直到梁九功出現，帶人將兆佳氏送下去，那拉氏才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蓉琳兩眼。

後來蓉琳才知道，原來那拉氏是想她也趁機裝暈，反正別人也不清楚她是真暈還是假暈，這樣就不用在這受罪了。可惜兩人沒能做到心有靈犀一點通。

“額娘，您沒事吧？”

四阿哥因為還小，梁九功也怕幾個小阿哥跪時間長把腿給跪壞了，因此放水比較嚴重，中途還有休息。

四阿哥就借機蹭到了蓉琳身邊。

這段時間，宮裏情況不是很好，正好裕親王福晉那邊身體也好一些了，蓉琳就沒讓他像之前那樣頻繁進宮。母子倆算起來也有些日子沒見了。不過有小張嬤嬤，青果兩頭跑，母子倆時常通信，親密依舊。

剛剛兆佳庶妃昏倒，幾個小阿哥在前面聽到，四阿哥跟大阿哥就有些擔心他們額娘，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不好有什麽動作。且大阿哥一年年大了，這邊跪的都是嬪妃，他過來有些不方便，這才一有機會就把四阿哥打發過來問情況。

蓉琳笑著一手捧著大肚子，一手揉揉四阿哥小腦袋，“額娘沒事，放心吧，你們照顧好你們自己，有時間幫額娘去看看妹妹就好了。”

四阿哥點點頭，“妹妹我跟大哥已經去看過了，好著呢。”說完看到旁邊期待著看過來的那拉氏又添了一句，“四妹妹也好著呢，就是又哭鼻子了……”

那拉氏眼睛一亮輕聲向四阿哥道謝，她閨女就是好哭，這麽長時間下來，那拉氏都已經習慣了，反而哪天要是沒見她閨女哭，她還要問問怎麽了……

＃＃＃乾清宮

為了六阿哥保成由誰撫養的問題，康熙跟太皇太後已經爭了有些時候了，誰都不能說服誰。

太皇太後的意思是在後宮找一個後妃撫養，實在不行交給她或者皇太後撫養也可以。

可康熙死活不樂意，非得自己放在乾清宮養著，“放在後宮養？朕沒的孩子還少嗎？大格格，二格格沒了，承慶沒了，承祜也沒了，保成是赫舍裏氏拼死給朕留下的血脈，朕絕對不會允許他再不明不白的……”沒了。

“再說，現在外面的形勢，皇瑪麼也不是不清楚，保成是朕的嫡子，之前承慶、承祜出事，外面就已經有流言蜚語傳出來……”說他命硬，克死了爹娘還不夠，現在竟然連他自己的孩子都克，他都不用想，這次赫舍裏氏難產血崩而亡，外面關於他命硬不詳的話會傳到什麽程度？如果是平時，傳也就傳了，他不是那聽不得小話的。可現在不一樣，現在大清烽火四起，任何一個小小的意外都有可能會影響到大清的江山社稷，所以“保成絕對不容閃失。”

“……”

好吧，康熙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太皇太後無奈妥協。

“那接下來後宮你打算怎麽辦？赫舍裏氏沒了，鈕祜祿氏一家獨大，於後宮而言可不是好事。”不利於平衡。

康熙點點頭，這個他也考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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